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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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範苗香深吸了口氣, 最後也沒再說什麽,再怎麽講王小鳳也是白家新進的媳婦,她作為嫂子, 也不好挑事。

白南星早回到東屋, 她是沒聽到王小鳳的那番話,否則絕對不會像範苗香那樣忍氣吞聲的。

最近衛生所的事情太多, 簡叔的信來了一個多星期, 她都沒有時間回信,最讓她意外的是收到霍商陸的信。那封滿滿表達愛意的信,讓白南星震驚得好幾分鐘沒有回過神, 她努力回憶在縣醫院培訓的那段時光。

她和霍商陸也沒有特別的接觸,說話還沒有和陳玄說得多, 看著那封燙手的信, 白南星還是決定回一封信給霍商陸。

不喜歡還是要講清楚比較好, 寫這封信的時候,她並沒有花多少心思, 想到老君的五年之約,她搖搖頭,還未在人間作出傑出貢獻,又怎麽能被兒女情長所耽誤。

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的信誓旦旦,也有被自己打破的那一天,第一次見周道年,是在一星期後的花生地裏。

白南星和四個知青, 加上一個骨瘦如柴的男人分到一組拔花生, 她並不知道他就是住在那間茅草屋的男人。

只是在摘花生的時候, 蔣麗麗等人故意疏遠他,白南星有些奇怪, 便多打量他兩眼,蔣麗麗拉著她小聲地說這人最好離得遠點,上頭下放過來的改造的,瞧那個樣子,估計活不了幾天。

白南星一下子就想到原來眼前的人就被關了五年牛棚的男人,她問蔣麗麗男人犯了什麽錯。

蔣麗麗哪裏知道,道:“都關了五年,能是什麽好人。”要不是前兩天白南星給她開了痛經的藥,她也沒有那麽好心去提醒白南星。

白南星不置可否,低著頭摘花生,花生葉子上有許多洋辣子,就附在花生葉上,不註意就會被蜇到。

她下地前,範苗香就叮囑她一定要戴好手套,否則被蜇到真的很疼,白南星摘的時候發現好幾個,特意提醒了蔣麗麗她們不要大意。

高強恬不知恥地非要擠到白南星身邊,說要離醫生近些,安全。自從白南星去縣城培訓,他幾個月都沒見到白南星了。

現在的白南星雖然黑了些,整個人瘦得更加清秀了,眼神也比剛來的時候有了溫度。

特別是前兩天她去知青點給蔣麗麗看病時,那份淡定自信,更讓高強傾心不已。

白南星不想理高強,背過身,故意裝著看不見,可她越是這樣子,越激起高強的好勝心。

本來天氣熱,人就容易浮躁,耳邊蒼蠅還一直嗡嗡叫個不停,白南星憤怒地站起來,正想沖高強發火,就看到不遠處暈倒的男人。

她急忙扔掉手裏的花生,跑了過去,白南星見他面色蒼白,呼吸淺表,摸著手腕,皮膚發冷,斷定他應該是中暑了。

她架著男人的兩只胳膊用力地將他樹蔭下拖,男人雖然清瘦,但個子高還是非常重,白南星咬著牙生拉硬扯,男人的兩條腿在地上畫滿了歪歪扭扭的曲線,高強跑過來,猶豫了幾下,讓白南星擡腳,他擡頭,兩個合力擡到樹蔭下。

白南星沒敢休息,將他半個身子靠著樹,立馬動手解開他的衣服,脫去鞋襪,給他散熱。

高強見她動手解衣服,急得在一旁說她不能這麽做,什麽男女有別,什麽這男人成分不好,本來就不該救。

啰裏啰嗦一大堆,原本白南星見他幫忙,之前的事本不想跟他計較了,可此刻她恨不得一銀針直接插向他的天靈蓋,讓他永遠閉嘴。

她猛地一掌將高強推倒在地,冷冷地說:“我是個醫生,我的病人不分男女,還有,這人該不該救我說了算!你給我滾開!”說完就從上衣口袋裏拿出匣子。

用銀針刺十宣出血,再取針刺人中、湧泉,取百會、曲池、大椎各穴,在針尖刺激的情況下,男人漸漸皺起了眉頭。

高強再次聽到白南星出口傷人的話,感覺自己一顆好心餵了狗,憤恨地離開了。

白南星收完針,打開自己的水壺給他餵了些涼水,餵完水,白南星脫下草帽坐在地上邊給他扇風邊打量眼前年輕男人,整個人形銷骨立,皮膚泛著不正常的黃色,戴著一副眼鏡,鼻梁高挺,薄唇緊抿著,再往下看,從胸腔到肚臍位置,幾乎看不到完整的皮膚,奇形怪狀的新舊傷疤布滿了全身。

周道年已經醒了,意識卻還是模糊的,他沒有擡起頭,“罪/犯”是不可以擡起頭的,否則迎接他的就是拳頭和腳踹,嚴重的還會受到鞭打,這套流程他早就熟記於心。

剛開始他也是有傲骨的,那些人批判他思想有問題,批判他不站隊,批判他不和父母斷絕關系,可他並不認為自己有錯。

那些人有自己的一套理論,說你錯了就是錯了,他被關進了“牛棚”,從此失去了自由,不光是身體還包括思想,五年的時光,每天有幹不完的體力活,吃著沒有油水的水煮菜。

到了晚上,那些人也不會放過他們,背語/錄提高思想覺悟,他們會抓住你白天勞動中瑕疵進行批/鬥,若是說錯了或者有一點反抗行為,那必將是一頓毒打。

白南星見他眼珠子一直在動,就是不肯睜開,伸手拍了他臉頰幾巴掌,這回周道年徹底醒了,他神經緊繃,虛弱無力地捏著拳頭,他睜開眼看著眼前的女同志。

“你叫什麽名字?”白南星問。

周道年想,這又哪裏調來的人來審訊他,他心裏一陣惡心,胃也開始隱隱作痛,他手捂著胃,低聲回道:“周道年。”

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衣衫不整,襯衫的扣子都被解開了,連褲帶也被解開了,光著腳,鞋襪也被丟到一邊,他漲得滿臉通紅,覺得羞恥極了,伸手想系褲帶。

白南星見他捂著胃,問:“你胃不舒服?”

周道年想這個外調員真有點意思,居然關心起“罪犯”的身體來了,白南星見人不說話,伸手摸到周道年的手腕,替他把脈。

白南星認真地把完脈,讓他伸舌頭看看,周道年怔住了,這一次頭也不暈了,腦袋徹底清醒了。

他已經不再“牛棚”了,對啊,那些人說不再集中管理了,但並沒有將他“無罪釋放”,而是讓他下鄉參加勞動再教育。感受到胃按壓,周道年疼地回過神,擡頭對上眼前那張兩臉,四目相對,白南星並沒有一絲害羞,開口問:“這裏疼?”問著又按了幾下。

周道年皺著眉頭點點頭,問:“你是誰?”雖然才來一天,關於他的流言蜚語早就在村裏傳遍了,村裏人眼神裏流露出來的都是疏離和冷漠,大家對他都是避之不及。

“白南星,生產隊的醫生。”白南星回答完又繼續問胃疼多久了,什麽樣的疼法,會不會惡心想吐,大便什麽樣子。白南星問這些問題的時候,沒有一絲難為情。

周道年正要回答她的問題時,正巧高強帶了好幾個知青走了過來,他蓄了些力氣扶著樹慢慢地站起來兩只手將衣服褲帶系好。

高強咽不下這口氣,雖然他喜歡白南星,但並不代表她能有損自己的面子。

他就是想帶人過來讓她出醜,從此以後白南星休想在他面前趾高氣揚。

幾個女知青見男人衣衫不整,立馬扭過頭去,高強闊步走到白南星面前,假惺惺得說:“白南星同志,剛剛的話我說得不對,不管他成分怎麽樣,至少也是條人命,所以我帶了幾個同志過來,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助的。”

白南星看著眼前七八名知青,這架勢不像幫忙,倒像是來看熱鬧的,她站起來壓根沒有打算跟他們說話,只是和周道年說,下工後會去他家替他看診,便在眾人的凝視中回到自己位置繼續摘花生。

周道年也是一臉坦然,這些目光對他來說壓根就不算什麽,見白南星同志更加坦然,他也沒有什麽好顧及的,對高強說了句謝謝,人就淡定地走地走了。

高強見兩人這麽沒把自己放在眼裏,臉色漲成了豬肝色,又氣又惱,他咬著牙瞪著周道年的背影。幾個知青見主角都散了,也失去了看熱鬧的興致,文青說了句救人救到脫人衣褲,還真是饑渴。

蔣麗麗震驚地看著一旁的文青,沒想到她瘦小的個頭,看上去毫無攻擊力的小臉,說出的話居然如此惡毒,白南星一個未嫁的姑娘,這話要是傳出去,對她的影響有多大,文青難道不知道嗎。

文青說:“你沒看到我們剛到時候,那男人背對著咱們不就是在系褲帶,要不是高強帶咱們來,指不定兩人會發生什麽呢。”

蔣麗麗扯了扯文青的衣服,急道:“你可別瞎說,白南星同志那是救人!”她哪裏知道文青怎麽對白南星有這麽大惡意,明明兩個人連話都沒說過幾句。

蘇伯也說中暑了要散熱,所以才脫衣服,三人成虎,話可千萬別亂說,這對一個姑娘名聲真的太重要了。

可好事不出門,壞事傳千裏,有關白南星與周道年兩人的謠言第二天就傳遍整個幸福生產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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